【在场】杨培铮：假如有来生，我还当你们的老师
假如有来生，我还当你们的老师
杨培铮
我是幼苗，你是雨露，滋润我干枯的心田。我是小草，你是太阳，照耀我成长的路。谢谢您，老师!
那天晚饭后，我的手机频频响，全是学生的短信。
晓玲告诉我——
“老师，你知道吗？那时你奖励我与美云的那两本《学生阅读经典散文》，美云把她那一本也借给我了。现在我把它们放在一起，觉得它们又重逢了，好感动哦。”
艺清对我说——
“老师，我今天好开心呀。我今天刚领了奖学金。”
小华还是那么关心人——
“老师，好想您呀，她们几个也都说特想您。您的听力好些了吗？老师，不要难过，您永远是我心中最崇拜的人！”
小武的短信最让我感到意外——
“敬爱的老师，回想您的笑容，我记到今天。曾经总是惹您生气，给您捣乱，您却始终没有放弃过我！感谢师恩！您永远是我心中最好最好的老师！您的过去的调皮学生。”
……
那天是感恩节，我的学生用这种特殊的形式向我感恩，而他们又何尝不是我应该感激的人呢？那个晚上，我心花怒放，花的心里盛着满满的喜悦，花的芬芳里散发着无法忘却的记忆的香味。
多年前那个下大雨的清晨，我一走进办公室，就看到我的办公桌上赫然放着一包胖大海，下面压着一张纸条：老师，我知道您感冒了，喉痛，这些天您的声音都嘶哑了，用这种药泡茶喝喝吧。没有署名，一下子我猜不出是谁。一路上冒雨而来，我原本还在哆嗦的身子这会儿被一股暖流包裹住。我取了几颗胖大海，泡了一大杯茶，端着去教室。
走进教室，我开口说话，声音竟有些哽咽了。“同学们……你们知道我手中这杯茶是什么茶吗？”学生们诧异地看着我。我接着说，“这是世上最珍贵的胖大海茶，我刚喝几口，喉疼好了一大半！”学生笑了，胖大海算什么最珍贵的呀！“因为这是一位关心我的好朋友送给我的，物薄情深呀，难道不是最珍贵的吗？”我一边说着一边环顾教室，有一位男生显得特别激动，眼光与我相遇，很快低下了头，却没逃过我的眼睛。
有一天下了课，在办公桌前坐下来，拉开抽屉，见里面放着一个白纸包，打开一看，是一个梨。也有张小纸条：老师，您又感冒了，喉疼吧？吃个梨吧，我洗干净了。也没有署名。
叫阿真的那个小女生过生日，第二天用一个小纸包包了一小块蛋糕，在我上课前放在讲台桌上。所有的学生一齐起哄着，要我当众吃了蛋糕再上课。那是我生平吃过的最美味的蛋糕。
作为一个老师，难免会遇到很多惹人生气的事情，这个年纪的学生总是既调皮又叛逆。然而我总感到幸运，因为他们其实都是那么可爱，让你总没办法真的生他们的气。
曾经因为那几个班里最叛逆的男生，我忍不住发了很大的脾气，说着说着，竟当学生的面流了泪。课没法继续上下去，我一气之下回了隔壁的办公室。
下课了，一些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老师，我们错了，以后不敢了！”抬头，那几个男生站我面前，低着头，眼角怯生生地瞥着我。
那一瞬间，又气又爱。可是我还能生什么气呢？还能不原谅他们吗？我心里也不由内疚起来，我是原本不该发那么大的脾气的。
过后我才知道，那天我走后，班长走上讲台给全班同学上了一堂别开生面的“政治课”，是班长这一出其不意与勇敢的举动让这些最叛逆的男生彻底心服口服了。
那年国庆节，已考上警校的班长回家度假，去我家。他走到我面前，立正，向我敬了个庄严的军礼。握住他的手，我握着满满的幸福与骄傲。
我的学生们，他们是这样的可爱，我能不为他们感到骄傲吗？我能不深深地感激他们吗？我只是一个平凡的老师，做着平凡的分内的事情，可我亲爱的学生们，却总回报我很多很多，那不是用分数可以衡量的。那些年里，我虽劳碌着也快乐着，辛苦着也幸福着！
我亲爱的弟弟妹妹们，朋友们，孩子们，如果有来生，我还要当你们的老师！今生今世，谢谢你们！
笑比哭好
系列动画片《毕加猪》里有句经典台词——“人生无非是笑笑人家，再让人家笑笑而已!”我也觉得，人生本就辛苦，凡事不必较真，闲来能偶尔笑笑别人，也让别人笑笑，还可以自己笑笑自己，挺好！
多年以前，我听力渐失后，总是害得跟我说话的人要把话重复一遍以上，或者把声音提高若干分贝，这一点与众不同之处总是惹得旁人大笑，我自己也跟着没心没肺地笑。后来有些人就笑习惯了，只要听见有人对我大声说话，他们就笑。有一同事特有意思，每次跟我说话的人嘴巴还没张开，他已经耸着肩膀笑个不停了，笑得我全身发冷。久而久之，我心里便不太舒服。有一次，当他又如此如此的时候，我愤愤地说：“别人都还没开口，你就笑不停？有那么好笑吗？能不能尊重一下别人呢？”他的笑容僵住了，脸露愧意，嘴里说着什么“我没笑你”之类分辩的话。从那以后，他确实没再笑过我，倒是我后来多次自我检讨，同事是个善良之人，一直待我极友好，他笑我许是因为和我熟悉的缘故，并无恶意，我何必较真呢？同事不久便调走，多年未联系，某天重逢，热情寒暄，相视而笑，我笑得真诚，相信同事亦然。
某日回家见路边有老伯卖草莓，买者甚多，围成一团。我问一斤多少钱，老伯说了个数，我说，15块？那么贵！前面人家才卖13块！众人回头看我，皆笑。我提高声音，真的啦，前面人家才卖13块！老伯哈哈笑，好啦，13块卖给你！众人笑得更厉害！我下了车，挤进人群，看见一个纸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斤10块。虽脸红耳烫，但在一片“哈哈”声中忍不住也笑了。
买牛肉，付了钱，便一路骑车出街，见街道两边不少人对我傻笑兼指指点点，心里诧异，但未停下。到家找不到牛肉，恍然大悟，返回。卖肉的大叔怒责，我追了你一路，喉咙都喊破了！你是臭耳聋吗！周边人都哄笑起来。我说，是啊，我是臭耳聋！哦，哦，真的吗？呵呵，呵呵！大叔满脸堆笑，没关系，没关系，我耳朵也不太好使。从此我每次经过，大叔就一直朝我亲切地笑，亲切地笑。
牙疼，去看牙医，牙医戴着口罩说话，因为看不到他说话的口型，我无法判断他说的什么。我说，我听力不好，得看你嘴巴，你能把你的嘴巴拿下来吗？说完我就愣了，未反应过来屋里已笑成一片。
某晚坐邮电局门口看人来人往的风景。行人陆续经过，纷纷对我报以微笑，让我忍不住浮想联翩，连路人都那么亲切，谁说世情冷漠呢。一熟人走过，见了我赶紧过来把我拉起，指着我身后笑问，疯子在你后面，你不知道？回头看，一疯妇不知什么时候坐在我身后，靠着邮电局的铁拉门乱舞着双手，摇头晃脑地痴笑，嘴里还嚷嚷着什么。吃惊过后，不禁大笑——我说呢，今晚回头率咋突然破零了，而且还蛮高的！
某天独自在家，手机振动不停，见是个陌生的号码，便没理。手机的振动却不屈不挠地持续着，停了又振，停了再振。不由有点慌乱起来，于是我发短信：您是哪位？打错了吧。手机再振时，来的是短信：神经病！有手机不接！我是送书的。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托朋友在淘宝买的书，一定是的。忙回他：我听力不好，无法接手机，请谅。短信很快又回过来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请原谅！请马上到教堂大门口。
教堂大门口，一个三十多岁的精瘦男人，对我堆起满脸的笑，嘴巴咧到耳根上，眼睛眯成一条线，然后竟双手捧书对着我不断点头哈腰：你的书！刚才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还被骂是“神经病”，现在却受此高级别礼待，我也真的很不好意思，连忙回礼，也一个劲地点头哈腰：谢谢！谢谢！谢谢！路人纷纷驻足，如观怪物，笑声四起。
去花店买花，店主的小女儿正在唱歌，见了我不唱了，害羞地看着我。店主得意地跟我夸她女儿，歌唱得不错，老师让她明天上台表演呢，就是胆子太小，怕羞，这不正练着。店主一直说不停，我看着她的口型也基本都听懂了。店主硬要拉着我坐下喝茶，鼓励女儿唱歌给我听，我只好坐下听。小姑娘终于唱起来，我也听得认真。唱完了，我比起大拇指，连声称赞，小姑娘笑了，笑得特别甜。我也笑了，感觉很开心，仿佛真的听见了天籁。捧着一大束香水百合回家，偷乐了一路上。
我生性本爱笑，而且笑必露齿，一点也不淑女。后来学会上网，最喜欢收藏各种大笑的表情，在群里聊天，常常“笑”得很疯。有一回，一个群友说，瞧你天天乐成那样，不了解你的人还以为你活得多滋润呢！另一个说，我看你长得文文静静的，怎么这么会疯？我说，笑比哭好，日子再难过也要笑嘛，随之又发了一个龇牙咧嘴大笑的表情。群友笑骂道，疯子！不过我们还真都喜欢你这疯子，你几天不来，我们就想得慌！
某日，随意翻开一本旧书，正是贾平凹的《笑口常开》，多年前读过好几遍，今日重读，一边如贾先生一般乐而开笑，一边为贾先生的幽默与豁达的人生态度折服，回想种种，不由作此《笑比哭好》，实则东施效颦，可笑！（ 图据网络）
（责任编辑：袁志英 平台编辑：王金梅 ）
作者简介
杨培铮，祖籍广东揭阳，1972年岀生于福建云霄。在因失聪无奈离开三尺讲台的日子里，渴望在文学的世界里继续“听见”这个世界的天籁。现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海燕都市美文》《散文百家》《福建文学》《山东文学》《散文世界》《作文周刊》《中国残疾人》等，曾获福建日报最佳新人新作奖、福建省青年散文奖、漳州市百花文艺奖等十几种省市级以上奖项，有作品入编各种文集选本。已出版散文集《安静的独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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